我国上市公司财务报告舞弊行为之经验研究（一）

　　十多年来，我国证券市场屡屡爆出上市公司假账丑闻，上市公司前赴后继地进行财务报告舞弊，使投资者遭受损失并蒙上心灵的阴影。据统计，1994年1月到2000年12月，上市公司有346项违反证券法规行为，其中，上市公司披露虚假财务信息的比重为13.87%.自我国证券市场成立至2003年5月31日，共有45家上市公司因财务报告的舞弊行为受到处罚，约占上市公司总数的4%.2001年11月底，国家审计署对16家具有上市公司年度会计报表审计资格的会计师事务所全年完成的审计业务质量进行检查，共抽查了32份审计报告，并对21份审计报告涉及的上市公司进行了审计调查，发现有14家会计师事务所出具了23份严重失实的审计报告，造成财务会计信息虚假，涉及41名注册会计师，造假金额达70多亿元。

　　上市公司的财务报告舞弊行为已经成为资本市场发展中的一大毒瘤，它破坏了资本市场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公平”、“公正”和“公开”原则，动摇并挫伤了投资者的信心。在这一历史背景下，本文旨在探求我国上市公司财务报告舞弊行为的基本规律，为财务报告舞弊行为的预警、实时监控和综合治理提供经验证据支持。

　　文献回顾

　　过去十年来，有关财务报告舞弊的经验研究，主要围绕舞弊的原因与动机、影响因素等方面展开。

　　一、财务报告舞弊的原因与动机

　　Dechow（1996）在分析那些被SEC采取强制行动的公司盈余操纵的原因时发现，这些公司盈余操纵最重要的动机是低成本获得外部融资。Kinney and McDaniel（1989）认为，陷入财务困境的公司的管理层为了掩饰其可能是暂时性的财务困难更有可能舞弊。Obeua.S.Persons（1995）以1974年至1981年违反会计系列公告（ASR）、1982年至1991年违反会计和审计强制公告（AAER）的公司中的100家作为舞弊性财务报告的样本公司，从同一会计年度、同一行业的非舞弊公司中随机抽取了100家公司作为对照样本，通过对它们在财务杠杆、资产组成、盈利能力、流动性、资本回报、规模等几方面的财务指标所做的显著性检验，证明了财务状况恶化是管理当局舞弊的一个重要原因。Beneish（1999）发现，那些被SEC采取强制行动的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在盈余被高估的年份更可能卖出其持有的公司股份，并执行其股票期权。这从侧面证明，高级管理人员追求自身经济利益最大化是其财务报告舞弊的动机之一。

　　二、财务报告舞弊的影响因素

　　Pankaj Saksena（2001）从实证的角度证明，财务报告舞弊与环境因素有着直接的关系。在他的研究中，环境因素分为内部因素和外部因素两类。内部因素包括企业在整个行业中的经营业绩水平、破产的威胁（Altman的Z分值）、组织的松散程度（产品和客户资源）、公司规模（资产、销售收入和员工人数）；外部因素指动荡（dynamic）的环境（销售收入的变化）、不友善（hostile）的环境（研发费用）、异源（heterogenous）的环境（公司的竞争对手所属的行业数）、所属行业（industry membership）。研究发现，与未舞弊的公司相比，舞弊公司的经营业绩较差，受到的破产威胁较大，组织的松散程度较低，公司规模较大；舞弊公司所处的外部环境具有动荡、不友善、异源的特点，而且某些行业的舞弊的比例相对于其他行业较高。

　　Beasley（1996）对75家舞弊公司和75家不曾舞弊公司进行logistic回归分析发现，在财务报告舞弊公司的审计委员会中，外部董事的比例低于非舞弊公司，而且董事会中外部董事的任期较短，持有的公司股权较少，极少担任其他公司的外部董事，而董事会的规模较大。同时，舞弊公司董事会中外部董事的比例低于未舞弊公司，舞弊公司的公司创始人与CEO为同一人的比例较大，CEO与董事长为同一人的比例较大。McMullen（1996）发现，财务报告舞弊公司设置审计委员会的比例低于未舞弊公司，内部董事持有公司较高比例的股权。Beasley（1999）发现，舞弊公司（高科技、医药和金融行业）审计委员会的开会次数（通常每年1次）低于未舞弊公司（通常每年2～3次），而且舞弊公司存在内部审计职能的比例（低于70%）低于未舞弊公司（高于70%）。同样，COSO在1999年6月发布的题为“财务报告舞弊：1987～1997”的一份调查报告中指出，绝大多数财务报告舞弊的公司的审计委员会一年只会面一次，而25%的公司没有审计委员会。而在有审计委员会的公司，65%的审计委员会成员都没有获得会计认证，在任职以前或现在都没有会计或财务职位的从业经历。在那些被控告财务报告舞弊的公司董事会中，大部分都是内部董事以及与公司有特殊联系的灰色董事。

　　研究假设

　　代理成本是现代企业不可避免的问题之一。相对于大的企业而言，规模较小的企业可以控制的资源较少，为了营造经理帝国和增加自身的财富，其高管人员希望把企业做大，当实际业绩与理想相距甚远之时，他们就有一种急于舞弊的内在冲动；另一方面，规模小的企业股权比较容易集中，更易为内部控制人控制，公司治理结构失衡，内部控制薄弱，舞弊的机会就比较大。COSO在《财务报告舞弊：1987～1997》中指出，相对于较大的舞弊金额而言，舞弊公司的规模一般都较小，实施舞弊的前一年，舞弊公司的总资产大都低于1亿美元。因此有假设1：

　　假设1：企业规模与财务报告舞弊发生的可能性负相关

　　Treadway委员会在1987年提交的报告中指出，舞弊性财务报告通常与那些正处在财务困难中的公司联系在一起。Kinney and McDaniel（1989）认为，陷入财务困境的公司的管理层为了掩饰其可能是暂时性的财务困难，更有可能舞弊。COSO在《财务报告舞弊：1987～1997》一文中指出，在舞弊动机问题上，有些公司舞弊是为了制止业绩的螺旋下降，而其他公司则是企图保持业绩增长率。Dr Obeua.S.Persons（1995）证明了财务状况恶化是管理当避舞弊的一个重要原因。Loebbecke发现其样本中，19%有欺诈现象的公司当时正面临着偿债困难，35%的公司营业利润不足。通常，如果公司财务状况较差，融资压力就比较大，由于资本市场中信息分布的不对称性和非均衡性，管理当局倾向于披露好消息而不是坏消息，他们就有强烈的舞弊动机。因此，形成假设2：

　　假设2：财务状况恶化的企业易发生财务报告舞弊行为

　　一方面，高科技企业一般具有高成长性，由于R&D和广告支出比较大，市场风险和经营风险比较高，收益的方差也相对较大。当企业效益不好，成长速度放慢甚至倒退时，为了保持一致成长的表象以吸引风险资本，道德觉悟不高的经理可能会修匀收益（income smoothing）甚至会发生财务报告舞弊行为；另一方面，具体规则导向的会计准则总是落后于经济的快速发展和企业业务的不断创新，会计准则的滞后也为高科技企业的财务报告舞弊打开了方便之门。Persons研究发现，计算机及数据处理服务行业、科学和医药仪器制造行业、计算机制造行业、家庭用具及电气设备制造业等行业的公司财务报告舞弊比较集中。故有假设3：

　　假设3：高科技企业易发生财务报告舞弊行为

　　对于石油、化工等受保护行业，它们可以获得高出市场平均利润的垄断利润，这些企业的高管人员缺乏舞弊的强烈动机；同时，政府的官员也常常从这些大型国有企业中选拔，高管人员舞弊的政治成本比较高，为了仕途一帆风顺，他们不倾向于舞弊财务报告。据此，提出假设4：

　　假设4：受保护行业发生财务报告舞弊行为的可能性较小

　　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

　　选取1990年至2003年5月31日被证监会、财政部处罚的45家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数据主要来源于：（1）1993年至2003年5月31日中国证监会公告（上市公司处罚决定类）；（2）财政部处罚公告（上市公司处罚决定类）；（3）全景网站（www.p5w.net）、巨灵网（www.genius.com.cn）；（4）香港理工大学中国会计与金融研究中心和深圳市国泰安信息技术有限公司联合开发的《中国上市公司财务数据库查询系统》（CSMAR）；（5）《中国证券报》、《上海证券报》、《证券时报》。

　　在检验假设1、2、3、4时，我们选取舞弊公司舞弊前一年的财务数据，发现只有18家受处罚的上市公司具有比较完整的财务数据，再按同一年度、同行业、同上市地点随机选取18家上市公司作为控制样本。变量定义见表1

　　　　　　　　　　　　　　　　　　　　表1 变量及其定义 

　　二、研究方法与回归方程

　　为检验研究假设，采用描述性统计、两总体均值异方差假设T检验和logistic回归方程相结合的方法，回归方程为：

　　FRAUD_t=β₀+β₁x_1,t-1+β₂x_2,t-1+β₃x_3,t-1+β₄x_4,t-1+β₅x_{5, t -1}+β₆x_6,t-1+β₇x_7,t-1+β₈x_8,t-1+ε…………………………model 1

　　
　　所有计算过程均由EXCEL2000和SPSS10.0完成。

 
　　统计结果与分析

　　一、45家舞弊公司的行业特征和年度分布

 
　　　　　　　　　　　　　 表2  舞弊公司的行业特征与年度分布

　　由表2可见，1996年、1997年和1998年是财务报告舞弊高峰期，1996年20家舞弊，1997年21家舞弊，1998年19家舞弊。从行业分布来看，舞弊主要集中在制造业和综合类，制造业舞弊36次，综合类公司舞弊22次。45家舞弊公司累计舞弊92次，平均每家公司舞弊2.04次，舞弊3次以上的有20家，占全部舞弊公司的44.44%。